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懷疑人生

關燈
懷疑人生

閻雲柯素來清風霽月,溫文爾雅,端的是一副與世無爭姿態,到底是被刺激到什麽地步,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白行之思來想去,回想起對方正兒八經的語氣,不禁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這混蛋竟然還在乎名分,不愧是歷來最不像魔尊的魔尊,半點大惡魔的自覺都沒有。

可話說回來,閻雲柯能夠看出他的心意,卻看不出陸放

方才該不會是迅速晾著他,然後去跟陸放解釋了吧。

白行之無心教導,盡管覺得閻雲柯鐵樹不開花,不可能一開兩朵,但還是眼見為實。

陸炤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表示體諒: “老師若是有事,便去忙吧。”

由於第三秘境出了狀況,最後一輪會武將推遲一段時日舉行,而這段時間便成了連過三關之人修養和突破的最後階段,而陸炤既然已經在最困難的第三秘境脫穎而出,哪怕最後總成績沒能奪魁,也早已是名動全境的存在了,在對方處在參天境這一層次,距離渡劫缺的是積累和契機,因此外人的助力十分有限。

可白行之自認為不能太過分,道: “我還好,眼下最重要的人是你,最重要的事便是你的事,陛下沒責問你吧。”

“就那樣。”陸炤心情低沈,並不想多說。

他在第三秘境表現極佳,能帶人去登天山。

天山乃是至尊所在,而魔域至尊乃是人間仙,天山朝聖的機會,古國皇帝也會有興趣。

可乾帝依舊威嚴,隔空用陣石聯絡他,嚴厲地斥責他上次戰敗之事,各種強調一次戰敗可能影響道心以至根基不穩後患無窮之類的正確廢話,讓他少沾沾自喜,一次運氣好不算什麽,最後的總名次才是關鍵……

問題是他什麽時候喜了,通靈傳音的時候他都戰戰兢兢生怕父皇提到他一時失利戰敗之事,結果,倒是一樣不落。

白行之道: “無論他說了什麽,莫要受影響。”

“嗯。”

“明妃娘娘呢,殿下母妃也很關心殿下。”

“母妃,”陸炤自嘲一笑, “讓我都聽父皇的。”

白行之在心裏嘆了一聲,給他定心: “你就按你想的做。”

陸炤道: “如果我做得不如你們意呢。”

“只要殿下滿意即可。”

“可讓我滿意實在太難。”

白行之道: “多難”

“我想奪魁。”

白行之道: “那殿下便要努力了。”

“我去修煉了,爭取盡我所能不後悔吧。”

陸炤笑著進了閉關地,白行之得了空閑,在門口徘徊了許久,到底還是忍不住想知道閻雲柯大帝丟下他去做什麽了,盡管不可能,但萬一呢,畢竟那小殿下不是別人而是……

劉敕捧著乾帝的通靈陣石來了這邊之後,便去了陸放那裏,盡管陸放的表現超乎眾人意料,但第三秘境結束,乾帝最先問候的還是十八皇子殿下……

陸炤以閉關為由敷衍了白行之,不多久悄無聲息地遁地而出,來到陸放所在的洞府附近,果然看到了劉敕。

同樣是魂力溝通通靈陣石,同樣面對著乾帝的“慰問”,陸放似乎心情不好,一通埋怨把乾帝數落了個夠嗆,讓乾帝別來打攪,很理直氣壯地坦言他的表現純粹是運氣好和隊友實力高,讓堂堂皇帝別提歷練,提了就暴跳如雷……

這在陸炤聽來已經很不客氣,可乾帝卻還爽朗地笑著,還哄著對方別生氣。

“放兒,需不需要朕去看你”乾帝和顏悅色地說完這句。

陸炤差點將身側扶著的石頭摁碎。

“用不著。”陸放回答。

“這可是你說的,難得你表現得這麽好,朕不去看你,你可別不高興。”

“我心情不好也不是因為您,但您確實讓我的心情更差一些,您說不來我又回歸了原樣,所以能別打擾嗎。”

陸放心情極差地說完,通靈陣石直接就扔了,蹲在水池旁生悶氣,誰來了也不搭理,好似過關最艱難的第三秘境不值一說。

劉敕笑著來,笑著走,盡管陸放的態度不好,但其他執教乃至乾帝寵臣對他的評價卻好像只高不低。

陸炤想到他自己若要保持這些,需要各方面都叫人挑不出絲毫毛病,稍有不慎便是一通斥責,而他很清楚,在他上面還有那麽多位皇兄,有的早在他們那一輩便是名動天下的存在,而今聖人位穩如泰山,就算他表現得再好,將來也輪不到他繼承大統,所以其實還不如陸放這樣……

陸炤看著這跟他截然不同的待遇,沈著臉轉身離開。

繞過假山,來到另一邊的涼亭,熟悉的聲音入耳。

他冷不丁地停下腳步,還以為是聽錯了,一擡頭,除了本該守在他洞府外為他護法的他老師,還有另外一個人。

話說回來,閻雲柯給學生們交代了任務,正忙裏偷閑著看亭外假山流水,他支著自己一邊臉,側過頭去看另一邊的風景,並不與來人打招呼。

“生氣了”

“……”

閻雲柯說了不像他的話,有些不知怎麽面對這人,道: “白大人怎麽有空過來。”

“但說那些話,不像你。”

“別說得好像很懂我。”

“我確實不懂你,”白行之在他身邊,背靠著亭子扶手施施然坐下, “除非你樂意給我機會深入了解你。”

“哦”閻雲柯道, “你還想深入了解我。”

“你不是想去我寢宮嗎,什麽時候你有空,隨我回仙洲一趟”白行之身負仙帝法身,能自由出入仙洲宮殿,自然也能出入烈鏡寢宮。

“你這是在調侃我嗎”

“我在邀請你。”

“你不否認,不避諱,不嫌惡,直接來找我,應該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我都在請你去我寢宮了。”

“想不到你竟然這麽開放。”閻雲柯好像頭一次認識他。

“溫雅的你尚且能與人見幾面就說出那樣的話,為何你會認為我會保守到任你擺布。”

“你以為我不敢嗎”

“空口無憑,事不宜遲,現在就請”

閻雲柯道: “先聯姻。”

“哈哈哈想不到邪惡化身還在意名分。”白行之道, “難不成你怕我跑了不成,天上地下還有幾個我”

閻雲柯皺起眉頭,道: “我說的先聯姻,意思是你我不會有真切的情義,只是名義上的在一起。”

“誰說的你說的”白行之不知何時起身,擡手搭在他肩上,故意湊近了吐息如蘭,一如他曾經被眼前這人調戲的那般, “你沒問過我的想法,聯姻好啊,怎麽也是姻親關系,那麽我對你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名正言順。”

“你不是想對我做什麽嗎,那你來啊。”白行之的手順著他的手臂,一點點向下,指腹挨著手背繼續向下,碰到他手指後再緩緩握住,道, “需要我拉你去我仙洲我的寢宮我的床嗎。”

“你可以為你做主,我為我做主,聯姻現在就可以說了算,還是說這般看重名分的你,需要什麽儀式,或者需要什麽信物來見證你我定情麽。”說到這兩個字,白行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閻雲柯下意識地揮開了他的手,好看的眉頭稍稍擰起,一臉的不忍直視,這招他能用,但別人對他用,感覺又難以言喻,如果烈鏡並不排斥調戲,而且還很擅長,這讓他所謂的讓對方不舒服,結果不舒服的反倒成了他自己。

白行之還想著如果對方答應,那要如何收場,難不成直接去烈鏡床上……若說完全不心存芥蒂那肯定是假的,但被這麽輕快地甩開的瞬間,白行之頓有種看穿對方的感覺。

這就是為了讓他不快才刻意那樣的,就嘴上逞能,行動上還是自視甚高目空一切的魔尊,除了自身誰都不愛。

“我曾經惹過你嗎”白行之很好奇魔尊和烈鏡之間的過往,他需要知己知彼。

“你不記得了”閻雲柯感到冒犯。

“不,我不太相信我與你不曾有過交集,還能間接惹到你,讓你惦記這麽多年還不忘對付我,而且對付的方式還這般……迂回”白行之目光坦蕩,唇角帶著笑容,有那麽點輕視的意味, “你既不切實弄傷我,也不叫人來妨礙我,而是親自上陣,你說我引誘你,我怎麽覺得是你在引誘我,怎麽,難不成是我曾經在你最仿徨無助的時候,拋下過你嗎”

“這是你該記得的事,你記不住,我也不會提醒你,但你若記不起來,我不可能毫無顧慮地跟你在一起。”

“哈,你就是找理由推遲跟我在一起的時間!”白行之笑道, “為何有顧慮就不能在一起,你在講究什麽,難不成你想在一起以後很珍惜我嗎。”

閻雲柯認為在一起還是件嚴肅的事情,他可以說得隨便,但真正確定關系和聯姻等等都得嚴肅。

如果他能因為烈鏡說他行屍走肉而喜歡對方,那麽他就有可能因為別人說他神經病而喜歡上另一個人。

就算烈鏡所做的其他事再怎麽值得欣賞,但兩人的初次見面或者說唯一的一次短暫交集,僅僅一個照面就那般不愉快,還是以對方冒犯在先。

若非後來他再次上天,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句話是在說他,又因為別的他不想提及的原因,那句話確實無比精準地傷到了他。

對,他當初孤身一人,因為他顧全大局的選擇,最終只有他頂著大帝名頭風光地活下來。

他親眼看著並肩作戰的同伴接連入輪回,他竭力想要回歸心境的平和,想要融入他所選擇的人世間,最終發現不幹預的無為才是正途。

很長的一段時間他處在無所事事,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存在意義的狀態。

沒有痛苦,也沒有快樂,他只是活著。

那是行屍走肉嗎。

在被這麽形容之前,他真沒想到世間原來還有這麽個詞能如此不留餘地地形容他的狀態。

那他現在也是行屍走肉了。

他怎麽樣才能擺脫這種狀態呢,他不能就保持這種狀態嗎。

他有主動傷害過誰嗎,在被傷害之前……

大惡魔懷疑人生。

一般心存善念的人不會忘記自己所做的錯事,除非他認為自己一點錯也沒有。

閻雲柯從未那般欣賞一位仙,也從未那般厭惡一位仙,當這兩種相反的情緒作用到一個人身上,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人當得起這份殊榮,承得起他的特別對待。

他既想要那個人好過,又希望那個人特別不痛快,可以說天界仙官對陸放的態度,他起初之所以答應,是他很能理解這種感受,當然他只針對烈鏡本人。

而要怎麽引起烈鏡註意,他也仔細想過,最好的辦法無非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如果烈鏡認為紮人的話能被接受,那麽他紮對方,對方也應該能接受,當然他不認為烈鏡的性情好到被紮也能坦然。

果不其然,他反覆紮人,這人反而湊了上來……但閻雲柯幾乎沒辦法愛上這樣的人,他自認為自己心境圓融,他不太喜歡用過激的言語去傷人,紮烈鏡是他一反常態之舉。

歸根結底能接受紮心之言的人,當對自身和他人的高要求已成慣性,一旦開始紮他,他很難保證自己不會翻臉不認人。

所以聯姻,還得是以隨時都能結束為前提。

他雖然“得到烈鏡”感興趣,但就像一塊絕美的寶石,想要擁有一時,但不會想要一直拿在手裏。

他覺得自己會有厭倦的一天,對方亦然。

目前只是對彼此而言稱得上新鮮罷了。

閻雲柯看白行之的目光很是平靜,波瀾不驚,一如以前他面上帶著笑意,嘴裏說著不正經的調戲,眼底卻如一汪幽潭,深不見底。

白行之每每看他的眼睛,都清楚地意識到對方可能並不怎麽喜歡自己。

但那又如何呢,只要對方有聯姻的想法,那他就是特別的那個,他怎麽對魔尊,都是名正言順。

“怎麽辦,我覺得你越來越有趣,現在就想跟你在一起。”

白行之露出笑容,往他身上靠。

既然說開了,閻雲柯不再勉強自己強顏歡笑,冷著臉很不近人情,但他往旁邊挪,白行之便跟過去,拉他的手腕,更靠近他一點,偶爾甚至很自然地撥動他落在肩頭如緞般的墨發——他早就想碰了。

閻雲柯若要體面,只能客氣地撥開他的手,但這並不妨礙發自內心特別喜歡他的白行之想要靠近他的心情。

可以撒開了毫無顧慮地撩撥魔尊陛下,這可真是圓了他回來的夢。

他相信無論是何恩怨,只要魔尊不遠遁就等於給他機會,他有足夠的耐心軟化對方的芥蒂,他就不信魔尊能堅持原則到底,畢竟他用是的烈鏡仙帝法身。

如果他用真心都喚不醒魔尊真心,也就意味著魔尊和烈鏡徹底沒戲。

無論他用烈鏡的法身和魔尊再怎麽樣,只要最後烈鏡確定回不去天界,這法身確定最後會淪為仙兵傀儡,他完全可以無所顧忌。

“在我們徹底安置好陸放殿下之前,其實就可以嘗試一番,沒必要等到大張旗鼓地聯姻後發現不合適再相看兩厭地分開,你覺得如何”

閻雲柯道: “不如何。”

“你的意思是,只能等到陸放殿下獨當一面以後,我們再離開乾王宮,才能繼續你說的那些”

閻雲柯道: “不會,在你想起來之前,我不會再動你一根手指,你再動手動腳,別怪我不客氣。”

白行之道: “你到底想怎麽樣既然我遲早都會想起來,現在和以後都一樣。”

不知是不是年紀較輕的人對上年紀較大的人就會有耍賴之嫌,這對閻雲柯而言不一樣。

陸炤看他老師說著說著都快要靠在對方身上,而閻澤眼底的厭惡毫不掩飾,不動聲色地屢屢避開,他老師卻樂此不疲地繼續,面上始終笑盈盈的。

這一幕,以及兩人的談話,徹底顛覆了陸炤的認知。

他不是沒聽說過閻澤糾纏他老師的風言風語,以為白行之深受其害,卻沒想到情況完全相反。

怎麽看都是他老師更喜歡閻澤一些。

而且這兩人必然是舊識,只是不知為何刻意裝作陌路般重新認識。所以他在閻澤羞辱老師後,說了閻澤不好的話,老師會莫名冷漠不開心啊。

陸炤只覺這個情況實在讓他倍感可笑。

對他要求嚴苛的父皇對陸放百依百順,讓他凡事都聽父皇的母妃對陸放無從著手,他想他至少有個一心為他的老師,可結果這個老師卻偏偏喜歡新來的執教,而新來的執教又一心為陸放著想。

將一個廢體凡胎挽救成而今進步速度不遜於他的天才,這位執教自然是有鬼神莫辯之能,若無能之輩也不可能得他老師的青睞,可問題是這麽多人全是陸放的。

‘我們’‘安置了陸放殿下’他沒聽錯吧。

就連白行之也是為了陸放而來

“閻大執教門下那幾個都是第二道場,其中還有第二道場墊底的,如果連他們都能在接下來的比試中勝上一兩場,那我們這些提前落敗的人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乾王朝年輕一輩想到這次慘敗後,回去的處境,難免郁憤難平。

“那位新來的執教就能傲視八方,說實在的他的執教本事雖高,但教的應戰方式都很不入流,無非是如何偷懶如何避戰,如果這成了主流,我等都要學他們,假以時日,乾王朝不被恥笑才怪!”

“是啊,盡管陸放殿下乃是乾王朝嫡系,但為乾王朝爭光添彩的不是只要陸炤就可以了。”

“陸放才第四重逍遙境,進最後一輪會武的至少都是逍遙境,厲害的那些都是參天境了,陸放的實力根本不入流,還不如把他的身份昭示出去,沒道理我們都頂著乾王朝的名頭被重點招待早早落敗,唯獨陸放殿下這位皇子還不被人所知,得以因為非實力因素留到最後……”

“但陸放殿下隱藏身份留到最後,最後驚艷眾人,這對乾王朝也是好事。”

“你怎麽想的!那他輕而易舉就擠進最後一輪會武大比,而陸炤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反正無論陸放表現如何,陛下都向著他,但陸炤就不一樣了,陛下偏心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陸炤殿下付出千倍努力取得的成績,都不一定能得到乾帝半句誇讚,可陸放就不一樣了,聽說已經誇了好幾輪,已經夠了吧。”

“而且第二道場那幾個很亂來,萬一影響到陸炤發揮,他們的實力頂多走個過場,關鍵還是陸炤。陸炤當初唯一一場失利,就是陸放他們幾個在旁邊看還胡亂分析,很難保證他們那群人聒噪不傷及友軍。”

其他年輕弟子紛紛起哄,主要是陸炤是他們的主心骨,陸炤發揮得好,陸炤高興,他們才好過。

他們想要給第二道場的人好看,但這也得殿下說了算,畢竟陸放再差,那也是十八皇子的弟弟,也代表了乾王朝年輕一輩的實力。

陸炤靜靜地站在一旁,沈著臉點了點頭,為乾王朝爭光的人有他一個就夠了,陸放還是靜悄悄地作為無能狂怒的巨嬰繼續被護在安穩的繈褓中吧。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